新華社金沙薩12月18日電（記者史彧）12月4日，在美國總統特朗普的高調主持下，剛果（金）總統齊塞克迪與盧旺達總統卡加梅在美國首都華盛頓正式簽署和平協議。美方宣稱此舉旨在推動非洲大湖地區化解恩怨，重塑區域穩定前景。但事實卻是，剛果（金）東部沖突非但沒有偃旗息鼓，反而愈演愈烈。

這一所謂的和平協議，在停火、監督、武裝組織處置等核心議題上均缺乏可執行機制，對消弭沖突根源和彌補治理赤字更是無濟于事。特朗普一方面鼓吹剛果（金）沖突是他今年上任以來化解的“八場戰爭之一”；一方面公開承認通過與剛盧簽訂多項協議，“為美國獲取關鍵礦產開辟新的機遇”。

12月5日，在盧旺達布加拉馬，來自剛果（金）的民眾乘車前往難民營。新華社發（扎內姆·內蒂·扎伊迪攝）

和平秀場

事實上，剛盧兩國外交部長今年6月已在華盛頓簽署相關文本，11月又在美方主導下達成區域經濟一體化初步框架。12月4日的儀式由特朗普主持，剛盧兩國總統難得同框，更多展現的是政治姿態。

特朗普將剛盧和平協議稱為“前無古人的成就”，強調“美國在大湖地區發揮關鍵調停作用”。

自2021年底剛果（金）反政府武裝“M23運動”重新活躍以來，剛果（金）與盧旺達關系迅速惡化。今年1月以來，“M23運動”在剛果（金）北基伍省、南基伍省等地攻城略地，奪取多個重要城市。剛果（金）政府指責盧旺達是“M23運動”的幕后主導方；盧旺達方面則反指剛果（金）軍方與“盧旺達解放民主力量”勾連，后者被認為與1994年盧旺達大屠殺有關。

這是12月17日在剛果（金）東部城市烏維拉拍攝的反政府武裝“M23運動”武裝人員（手機照片）。新華社發（阿蘭·烏亞卡尼攝）

從公開內容看，協議未明確全面停火安排，不包含第三方監督機制，也回避了關于盧旺達軍隊、“M23運動”在剛境內活動以及是否打擊“盧旺達解放民主力量”等最具敏感性的核心問題。“M23運動”本身并非和平協議的簽署方，這一結構性缺陷令協議缺乏即時效力，甚至可能淪為廢紙。

和平協議自6月簽署生效以來執行遲緩。“非洲和平協議晴雨表計劃”12月1日發布的報告說，自6月至今，協議的落實進程出現了“令人擔憂的停滯”，在協議規定的30項任務中，僅啟動19項，其中涉及停止敵對行動的條款被評估為“僅處于最低限度的執行狀態”。

各方對和平協議的預期不一。剛果（金）總統府發言人薩拉馬3日在華盛頓說，外界不應將外交進程與前線戰事簡單對照。“外交有它自己的節奏。有時會顯得緩慢，但它必須被給予時間。”卡加梅在儀式上表示：“非洲國家應同伙伴一道鞏固并拓展這一和平。未來道路難免起伏，這是可以預見的。”盧旺達鄰國布隆迪總統恩達伊施米耶評論說：“作出承諾是一回事，真正落實又是另一回事。”

戰事更燃

華盛頓舉行的隆重的剛盧和平協議簽署儀式似乎向外界傳遞信號：和平正在加速靠近。然而，萬里之外，剛果（金）東部的山嶺間，炮火連天，硝煙升騰，戰事并未放緩。甚至幾乎與協議簽署同步，沖突12月初突然加劇，“M23運動”在南基伍省多線推進，10日已攻下戰略重鎮烏維拉。

烏維拉坐落于坦噶尼喀湖畔，是剛果（金）通往布隆迪和坦桑尼亞的交通要沖、地區重要商貿樞紐，同時是剛果（金）政府軍的后勤支點。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14日發布公報說，自12月1日以來，南基伍省沖突升級，已造成逾50萬人流離失所，其中包括超過10萬名兒童。

多名居民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自和平協議在華盛頓簽署以來，未見任何安全改善跡象：不僅南基伍省戰事激烈，北基伍省瓦利卡萊地區也持續傳出交火聲，南北兩線戰事同時升溫。

這是12月14日在剛果（金）東部南基伍省烏維拉附近拍攝的廢棄車輛。新華社發（扎內姆·內蒂·扎伊迪攝）

對于最新局勢，剛果（金）外長卡伊寬巴10日呼吁美國加大力度制裁盧旺達。布隆迪外長比齊馬納表示，簽了協議又不執行對相關各方都是一種羞辱，更是“對美國的一記耳光”。

盧外長恩杜洪吉雷海10日指責剛果（金）和布隆迪系統性地轟炸靠近盧旺達的村莊，稱破壞停火的是剛方，而非盧方。

美國務卿魯比奧13日在社交媒體上指責盧旺達破壞“華盛頓協議”，稱將采取行動確保特朗普許下的承諾能夠兌現，但未作進一步說明。

意在礦產

4日當天，美國還分別與剛果（金）和盧旺達簽署雙邊協議。在簽署協議前的講話中，特朗普毫不諱言，稱這些協議將“為美國獲取關鍵礦產開辟新的機遇”。

特朗普說，美國政府今年在礦產供應方面與多國達成眾多新協議，將通過這些協議建立新的經濟安全伙伴關系，這是本屆美國政府國家安全戰略的核心內容。

特朗普政府今年以來參與調解全球多地沖突，其核心邏輯是以促成和平為名，為美國謀取利益。剛果（金）蘊藏豐富的稀缺礦產資源，是世界重要產銅國，鈷儲量占全球一半。

這是5月7日在剛果（金）東部北基伍省魯巴亞拍攝的鈳鉭礦區景象。新華社記者 鄭揚子 攝

長期關注非洲大湖區局勢的加拿大記者朱迪·雷弗指出，美國推動剛盧和平協議的核心訴求并非止戰，而是借“調停者”身份爭奪剛果（金）關鍵礦產的控制權。雷弗認為，美方試圖以和平協議為跳板，為美國資本開辟新的進入通道，重塑區域礦產流向，保障美方在新一輪全球關鍵礦產競爭中占據主導地位。

美國智庫奧克蘭研究所在10月發布的報告也做出同樣判斷。報告指出，美國參與剛果（金）事務始終圍繞“確保獲取關鍵礦產”這一核心目標展開。報告說，過去十年間，美國儼然是產自剛果（金）的非法礦產“洗白鏈”上重要一環。2013至2018年間美國從盧旺達進口的鉭激增15倍，而后者出口的鉭幾乎都來自“M23運動”在剛果（金）境內的開采。更令人擔憂的是，剛盧和平協議中的“區域一體化條款”或將進一步合法化既有的洗白體系，使相關礦產轉運渠道被制度化、持久化。